2009年12月1日 星期二

從真駱駝到真正真駱駝


二空生活的追憶

周逸衡

民國四十九年,我小學六年級時,我們家從台南安平搬到二空,一直住到民國六十年我大學畢業後,家裡在二空附近的牛稠子自己買了塊地、蓋了房子,才搬出二空眷村;前後有十年的光景。在這十年裡,因為當時家裡對我管教比較嚴格,很怕會被村子裡的一些行為較叛逆的朋友帶壞,所以不常讓我去跟眷的朋友玩,除了台南一中的同學之外,接觸的人很少。所以現在回憶起來,在當時眷村的生活留下的記憶並不多。

我們住的地方是在五路公車進二空後第二站的附近。印象最深刻的是旁邊有一家租書店,書店裡除了有一些武俠小說之外,也有一些漫畫,我初中時代在書店內停留的時間是最久的,常常站在那裡免費翻一些漫畫看;有時候,也會耐著腳痠在那裡一集一及地翻看武俠小說。

村子裡自治會的閱覽室也是較長佇留的地方。閱覽室裡面放著一條長桌,周圍放一些長板凳,上面會有二、三種報紙,通常是一張張散開的,每個人會分一張看。記憶中大家都各自專心看報,很少跟別人聊天,所以不知道還有些什麼人曾在那邊一起分享報紙。

村子旁邊的農地,在公共廁所旁,有一個殺豬的地方。通常老百姓都是在早上殺豬,殺豬的時候哀嚎聲會傳得非常遠,聽起來非常淒厲。旁邊有一條小板橋,經過板橋可以從村子走到農地去;走過殺豬的地方,不遠處是一條泥土路,兩邊種著蕃薯或其他低莖類的植物,那條路上車子並不多,偶爾才會有牛車或腳踏車經過;由於兩邊是開闊的田地,我從高二開始經常利用那裡背三民主義、國文、英文等等。因為背誦時要出聲,在家裡怕會打擾家人,而且會影響到鄰居,在那條路上一邊走一邊背,感覺上不受干擾,且兼具運動效果。由那條路往前走,有一條橫向的小路通向一間綠樹環繞的獨棟房子,小路上種了一排樹。如果星期天去唸書時,在早上八點以後,因為太陽較大,走在那樹蔭下是非常舒適的;在那裡來回走動背誦三民主義、國文、英文等需要記憶的科目,到現在雖經過了幾十年,印象仍很深刻。

其實在眷村的環境裡,家與家之間的距離很近,不只是雞犬相聞,連生息都可以相聞;常常這家講話,隔壁家都可以聽得到。所以只有走到田地才可以比較放心的、開聲的演講、背誦,對於增強記憶力、生活的調劑都有非常大的幫助。記憶中旁邊的田地在收成之後是黃色的黏土塊,有不少村裡的孩子會利用土塊來焢窯。把蕃薯塞在泥塊做的窯裡,用柴火把窯燒得滾燙,最後把窯整個打平,壓在蕃薯上,經過一段時間蕃薯就熟了,外面的皮雖然焦了,但吃起來香極了。不過因為蕃薯往往都是就地取材,從鄰近的農地「拿」過來的,所以常常會跟當地的農民之間產生衝突。

村子裡賣的涼麵很好吃,可是現在己經不太記得賣涼麵的叔叔阿姨的名字了,只記得走到村子從自治會通往貿易四村的那條主要道路上,路兩邊有好幾家涼麵的味道都很好。另外,在五路車站下車處的路口旁邊有一家冰店,忘了是叫真駱駝還是正駱駝冰棒,可能是因為商標的關係吧!當時有駱駝、駱駝駱駝、真正真駱駝冰棒等等的競爭,十分有趣,但我己經不記得在路口的那一家是叫什麼名字了,我只記得有一位黃伯伯,黃元泰伯伯;他好像持有股份,因為他是父親的朋友,所以有時候經過,他會拿一些冰棒給我吃,一拿就是四、五根花生冰棒,過癮極了;這是另外一個對二空鮮明的印象。

我們家斜對門,有一個是我們年輕人中最會念書的大哥,名字叫李蓉生。台南一中高我二屆的學長,在眷村裡是當時書念的好、又被同儕尊敬的人,後來好像去念師大生物系,然後到美國去,就再也沒有碰到過了。當時我常常跟他一起下象棋,他家開了一間很小的雜貨舖,因為要一面顧店,所以就在他們店門口旁擺一張小桌子、放二張小板凳下棋。每一次他對我用閩南語喊說:「來走棋喔!」,我就蹓過去下棋。他的技術不錯,我的棋藝也還好,所以常常會互有勝負,在棋逢對手情形下,每次下棋都非常快樂。因為他一面可以顧店,所以下棋是不受影響的,可是我是跑到對面去下棋,雖然很近,但常常被媽媽盯,說我不唸書跑去玩;還好李蓉生是台南一中的學生,所以我只要說是跟一中的李蓉生下棋,母親就比較寬容,也許她認為跟成績好的人在一起「近朱者赤」,我可以受到一些感染吧。一直到我高二,他考上大學離開村子後,就缺了一個下棋的對手,後來也一直沒有再碰面,真是遺憾!

在下棋時每當他要吃我的棋子時,最喜歡掛在口頭的話是:「我不殺伯仁,伯仁要殺我!」,其實這句話原來是「我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而他認為有機會吃我的子不吃,自己會遭殃,所以一邊吃我的軍或馬時一邊口裡唸叨;這也是二空記憶中的一件趣事。他的弟弟李念伯與我同年,多年後他從淡江畢業並從美國唸完書回來,當我在中原大學擔任企管系系主任時,也特別請他到中原兼課,教電腦方面的課程;只是現在也多年不見了。

年輕的時候有些記憶,在年長以後印象是非常鮮明的。雖然那些朋友不再見面,可是在記憶的深處,那些片段不是那麼容易就抹滅掉的。

在高一以後,我最常去的地方是貿易四村附近靠老房子那邊的二空基督教會,是一棟位於眷村和老房子間的平房,後來

改建成二層樓的格局。我從初二開始就參加教會,當時是父親鼓勵、要求我們參加教會團契,在教會裡認識了一些弟兄姊妹,他們大部分都住在仁和村,也有一部分住在西村及東村。有一位張雅各伯伯,他也是住在老房子那一帶,當年是空軍機械學校補給組的上校組長。在二空大多是中低階的軍士官情形下,張伯伯算是很突出、特別的,穿起正式軍服非常帥,是一位非常愛主的弟兄。他在二空教會服事相當長的時間,是主要的負責人;另一位葉伯伯是住在貿易四村,他們都非常熱心,教主日學並且輔導青年團契,對我們的信仰有很大的幫助,讓我在後來的信仰上、聖經上建立了相當好的根基。在教會中還有一位同工姊妹容家華,一家人都是基督徒,是教會裡服事的主力。有一年聖誕節,我們成立的報佳音福音隊到村裡每一個基督徒的家中報佳音,夜裡大家迎著冷風唱「平安夜」詩歌,到每一家去時,他們會準備糖果、熱飲招待我們。這也是在二空的記憶中非常鮮明部分,只是不知道現在二空教會是不是也要拆?

眷村裡由於彼此間的距離很近,在心理上相互的競爭、砥勵是滿強的;除此之外,彼此間模仿的效果也是相當大的。我們在成長的過程當中,由於彼此的學習,彼此的砥勵,讓大家都有更強的、往上進的、為家庭爭光的心理。其實這也是使得眷村的孩子特別能吃苦、特別敬業、特別負責、特別的有成就導向的原因;這可能是當初在規劃眷村的原始設計者所始料未及的。

在二空的時期,我比較少跟同學玩,再加上初中、高中這六年的時間裡,唸書幾乎佔了生活中的絕大部分;大學的四年卻比較少在家裡了,寒暑假回家的時間都不長,所以對二空眷村的印象也就沒那麼強烈。當林少琳醫師告知二空即將拆除,在拆除前想召集當年住在二空的人,寫一點文字紀念那一段在二空的歲月;在卻之不恭的情形下,經少琳兄多次催促,只好把自己對二空片段的回憶寫成文字,讓青春年少時的回憶,留下一點點的痕跡。在此祝福在二空那樣的環境下,在一個非常狹窄的空間,在彼此生活當中密切互動的這一群人,讓我們這種吃苦耐勞、奮鬥、追求成就的精神,能夠持續在各地發酵,而且也可以讓我們的下一代得到同樣的、正向的鼓勵,祝大家健康如意。

20091130於救國團

周逸衡博士為二空眷村子弟,現任中國青年救國團主任)

店小二附註:周博士是台大工學士、政大企管碩士、政大企管博士,曾任中山大學副校長兼教務

長;名主播李晶玉在「 真情部落格」中以現代俠士尊稱他,並分四個面向介紹他。1.救國團主

任:「2008年周逸衡接棒救國團主任的位子,這個機構存留的重擔似乎落在他手上,但這也正

是他想要挑戰的工作,面對救國團-這個背負著沉重歷史包袱的社團機構,他費盡心思,企圖將

救國團轉型成一個沒有政治色彩,專心服務弱勢,並提供專業休閒資源的公益機構,短短一年,

周逸衡的理想已經有了明顯的成果」。2.教學:「在管理的領域中,周逸衡做過很多事,擔任過

很多職務,其中教書是他持續最久的工作,從事管理學教育超過20年,他的熱情和理想,讓學生

尊他如父親,也讓他在教育界擁有非常高的知名度」。3.董氏基金會執行長:「在周逸衡擔任教

職的過程中,他曾經在2005年受邀接下了「董氏基金會」執行長的工作,加入這個長久以人治為

主的非營利組織,挑戰當然非常大。除了每個禮拜南北奔波,當時他遇到最棘手的難題,就是推

動「菸害防制法」上路4.家庭生活:「周逸衡來自一個重男輕女的成長環境,自己卻建立的一

個只有自己是男生的家庭……喜歡工作的周逸衡,已經讓妻女習慣他的早出晚歸,但透過管理的

專長,他經營家庭也很有一套,家人都非常愛他、以他為榮

本文迴響之一:

教授在學術界崇高地位是無庸置疑的,他的品德修養也是令人佩服景仰的,只是他是我們二空子弟還是頭一回聽到,真是除了高興還是高興更是與有榮焉。文中所敘述二空幼年時的生活經驗與我們這樣年紀的二空後輩是一樣的,顯然是係出同門。每一個二空人也一定很高興能有如此傑出的鄉長(同鄉長者),筆者與教授結緣於民國87年年底,那時個人奉命擔任國防部國軍人才嘉南地區招募中心主任一職,教授擔任了幾門有關行銷策略方面的客座(當然教授不認識我,因為我只是講台下的一名學生)。上課內容生動活潑,所引用的案例也是具備實戰可行的步驟,對我們這一群接受軍事教育成長的人而言,要去走近民眾推銷[軍人]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可是我們成功了。記得那時我把這些理論轉換成實際的行動,分別走入縣市鄉鎮各級首長(含立委等民意代表)、高速公路服務區,並深入補習班、百貨公司等民間事業體,我們採[異業結盟]方式結合民間力量協助國軍人才招募工作,也藉此機會將[國軍]這塊招牌行銷出去,當時得到的回響與成果難以估計。另一件更值得一提的事,個人於民國78年至82年間曾服務過空軍官校招生宣導小組,也直接承辦過救國團的一個營隊---航空戰鬥營,那時的團主任是李鍾桂博士,我們也有幸蒙李主任蒞臨營隊指導過多次,此時周教授接下了重責大任扛起救國團的大旗,偏偏此刻又是世紀觀念交替的關鍵時刻,這樣的任務必然是艱辛而漫長的。我個人既驚訝又高興有如此機緣及難能可貴機會再度認識教授。期待教授回二空時個人必然聊備水酒一杯以示感謝。

姜矢勤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