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30日 星期三

速寫俠骨柔情、一諾千金的王本立先生


君子潤物細無聲

賈景華

春天,是萬物滋潤成長、欣欣向榮的季節,尤其當春雨灑落,細細綿綿,輕輕盈盈,彷彿上天以柔情萬千的雙手輕拂人間,更使大地生機盎然。春雨,又稱喜雨,良有以也;佛家把佛法比諭為『甘露法雨』,能滅一切塵穢,滋生一切善法種子,如法是雨,一定是春雨。

我的同學店小二,二、三十年前路過上海虹橋機場,隨緣買了一幅吳頤人的書法,上書:『君子潤物細無聲』,店小二視若珍藏,三不五時,就拿出來向老同學show兩下,還把我們當作文盲,再三開示:君子待人處事,猶如春雨,滋潤人間,細靜無聲。

是甚麼樣的人格特質,促成「君子潤物細無聲」?哪些人才夠得上「君子潤物細無聲」的讚譽?

放眼二空人物,第一個浮上我心頭的是王本立先生。

王先生是四川萬縣人,尚未成年,就投效空軍。民國38年,跟隨周至柔部隊撤退來台,在警衛隊服務,當時他才是個十六歲的小伙子,「少年不識愁滋味」,天不怕地不怕,只覺得眼下時局一片兵慌馬亂罷了!後來因周至柔的空軍與湯恩伯的陸軍之間,警衛隊互調,他轉到陸軍服務,不久跟部隊調到金門,因緣際會,親眼見證古寧頭會戰,浴血奮戰,僥倖大難不死。

五年後,王先生調回島內,因在軍中表現優異,雖只官至士官長,能力、氣度深受上級賞識,好幾次,都有長官想推薦他到官校就讀,但因他的工作十分繁重,幾乎是不可或缺的要角,部隊長明知他到官校後就回不來了,因此堅不放人,而以「你還年輕,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來安慰他。

「機會稍縱即逝,不能及時把握,一輩子永遠要不回」,每當想起這段往事,王本立不能沒遺憾。或許,他心中一定有許多疑問,如果當年他去念官校,往後將是何等局面?迎接他的將是何等不一樣的人生。

那段期間,因為他的表現十分出色,部隊長決

定推薦他參加「克難英雄」選拔,那是極其崇高的榮譽,如獲當選,不僅會接受老蔣總統召見嘉勉,還要坐在敞篷車上,遊行台北街頭,接受百姓歡呼。遺憾的是,「克難英雄」還在密鑼緊鼓孕育中,他卻在一次意外中,手臂嚴重受傷,不得不申請退伍。

正因這次意外,使王本立與二空產生緊密連結,直到今日。

話說王先生當年投身軍旅,有一位小同鄉與他同生共死,甘苦與共。當國軍撤退來台,王先生被編入陸軍,轉調金門;這位同鄉則隨空軍來到台南,並在二空眷村落腳,成家立業,育有二女一男,不幸的是,這位小同鄉的夫人長期發病,他既要照顧夫人,又得照顧三個一到五歲的小孩,心力交瘁,不久自己也臥病在床,他在萬分不得已下,才央請情同兄弟的王本立南下幫忙,頗有幾分「託孤」的味道。

巧的是,王本立當時正因手傷退伍,面對茫茫不可知的未來,自己又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不加思索,就毅然扛起照顧小同鄉一家的重責大任。他因此南下二空定居,由於二空空軍許多來自四川,彼此原就有同鄉、同軍種情誼,很快與二空人打成一片,最後自己也成了不折不扣的二空人。

承諾,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人們就經常一時在俠氣、感情的驅使下,衝動地向人做出承諾;困難的是在承諾後,能否一諾千金,堅持到底,無怨無悔;許多政客往往自我標榜『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其實經不起稍微嚴格的檢驗,事實是『一路走來,搖搖擺擺』。

王本立不愧是王本立,他在向小同鄉許下莊嚴的承諾後,果真一諾千金,即使在同鄉不久去世後,他也擔起養育同鄉一家孤兒寡婦的艱巨責任。想到同鄉夫人長期臥病,兩女一男最大五歲,最小一歲,王本立不過二十出頭,一向光棍慣了,自由自在,要他擔任這個破碎家庭的「家長」角色,也真難為了他。

他怎麼會淌這個別人碰都不敢碰的「渾水」?他怎麼熬過去這一段漫長的艱辛歲月?面對我的追問,王本立臉上露出淡淡的苦笑,終究笑而不答。

或許,他也不知道自己所為何來,人間就有一種人,只知道自己該做甚麼,卻永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做不可。

養活自己容易,養活小同鄉一大堆人,才是難題,頭腦靈活的王本立,開始盤算如何在二空自謀生計。

當時正是二空家庭編織業蓬勃發展的年頭,在村長鄭靜萍女士帶頭倡導下,幾乎家家戶戶一部編織機,男女家長輪番上陣,編織聲徹夜不歇。王本立抓住時代浪頭,也積極投入這一行,但因他頭腦靈光,平時省吃儉用,手頭較為充裕,他捨棄自己加工的單純做法,扮演中間商的角色,一方面買進編織機發給村內朋友代工,等年底再從工資中扣除機器費用,一方面鑒於家庭代工品質較難提升,他又將高品質成衣發給台南地區的工廠代工,自己則專注開發客源,因他為人正直,訂單源源不斷,生意愈做愈大,利潤當然比自己一人搞加工優厚多了,要養活小同鄉一家人,再也不是問題。

因著生意往來,台南市某工廠老闆發現他未婚,刻意介紹自己工廠內一位善良能幹的女員工給他認識,兩人往來一陣子後,情投意合,終於共結連理。

令人好奇的是,王太太如何面對王先生另一個龐大的家庭?王先生笑說,他太太婚前已知道這一切,也支持他的決心與承諾,樂意與他一起伸出援手,不讓小同鄉遺下的孤兒寡婦受盡人間苦難。因為他們賢伉儷的仁風義行,夫妻倆先後還被推舉為好人好事代表。

其實,用單純的「好人好事」來稱頌王本立,是俗氣了些,那種延續一輩子的俠義作為(或是說負擔),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

當編織業發展漸趨飽和後,善於觀察風向的王本立,很快找到另一個才剛萌芽的切入點--計程車行,他立刻投資設立榮車中心,有些車子自己出資購買,有些開放榮民朋友靠行,全盛時期多達一百多部車子,放眼大台南地區,無出其右。當時是計程車的黃金時代,生意好,司機收入比一般公教人員還高,貴為車行老闆,更不在話下。由於當時政府對計程車牌照採管制政策,一個牌照轉讓動輒就要十幾萬新台幣(當時十幾萬的幣值,遠遠超過今天),甚至有行無市,可以想像一個大車行有形與無形的價值。

由於榮車中心發展快速,替榮民朋友開發一條退伍後的康莊大道,很快引起退輔會的注意,「區區王本立做得到,偌大組織的退輔會哪?」退輔會乾脆派人南下與王本立商討,期盼能將私人性質的榮車中心納入退輔會架構內,退輔會原以為像這樣賺錢的大車行,要說服王本立放棄,必定是鐵板一塊,就算勉強遊說成功,代價必然不菲。

讓退輔會代表吃驚的是,只經過幾次洽談,王本立確定車行伙伴可以得到同樣的照顧,甚至有了退輔會招牌當門神,還可以得到其他更好的照顧,王本立二話不說,無條件讓出榮車中心經營權。原來,王本立真正在意的不是個人利害關係,而是周遭朋友的利害關係,朋友的重要性好像一直排在他個人之上。

退輔會明白,王本立無條件讓出榮車中心,當然蒙受極大損失,為彌補他,好意安排他出任退輔會榮車中心主任一職,王本立欣然接受。有意思的是,依照退輔會編制,主任一職必須是上校以上官階,他們幾次與王本立接觸後,眼看他外貌堂堂,溫文儒雅,談吐不俗,想必不是將官,至少也是上校,等到即將發布人事命令時,赫然發現他原來只是區區士官長。

猶憶9610月,二空眷村在仁和國小慶祝榮民節,由擔任和愛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的王本立主持。我因整理二空文物之需,請出高中同學店小二幫忙,為了讓他對二空多幾分了解,特地請他參加榮民節慶祝大會。當我介紹店小二與王本立認識後,店小二忽然問我:「王先生是二空少數高階軍官吧?」店小二的想法,與上述退輔會代表如出一轍。

卡在職等不符,王本立因此被迫與退輔會榮車中心主任失之交臂。不過,幾年後,原任主任他調,在榮車中心所有伙伴大聲疾呼下,退輔會終於打破慣例,破例由官拜士官長的王本立接任理應由上校官階出任的主任一職,還他一個公道。

繼榮車中心之後,王本立因自己小孩對烹飪極有興趣,在二空開設蜀園餐廳,與金門館並列二空著名餐廳。不過,對「並列」說法,王本立頗不以為然,他強調:「金門館只賣小吃,蜀園是可以辦桌的大餐廳」,話雖如此,蜀園並非成功的案例,至少因地理位置關係,想在二空這種小地方開大餐廳,先天上已注定失敗的命運,此所以蜀園無疾而終,金門館卻一枝獨秀,即使因眷村改建關係,搬到大林眷村,依然有一定死忠消費群。

王本立如今已77歲,因養生有術,外表比實際年齡年輕,只是視力嚴重衰退,偶而熟人面對面打招呼,居然視而未見,因此忘了回禮,這是很失禮的事,某些熟朋友因此誤以為他大牌,頗不諒解,甚至下回當他主動招呼時,對方理都不理。人一上了年紀,機器總有失靈的時候,王本立殷盼二空的朋友體諒他視力上的毛病,他既非大牌,哪來大牌耍?

2009年9月25日 星期五

二空素人藝術家聯展之1


回鄉探親奠祖先,只見黃土不見娘
沈仁 手稿
賈景華小註: 在空軍眷村中,二空眷村大多屬於中下階級,偶有校級軍官,就算是不得了的長官。話雖如此,大家在忙於軍務及副業餘暇,仍不忘隨時進修,自我充電,甚至寄情書畫、音樂...等藝文活動,娛情樂性,自娛娛人。
令人驚喜的是,二空人即使出身貧寒,層級不高,但努力向上的心絕不輸他人,也因此產生許多素人藝術家,本工作室特地開闢『二空素人藝術家聯展專欄,展出各家作品,請勿以專業角度來看待,務必以天真、清純的眼光來欣賞,或許會有另一種收穫。
像本次展出的沈仁先生書法,據他自道,詞句完全自創,絕無抄襲,當我讀到『回鄉探親奠祖先,只見黃土不見娘』,一股蒼茫、無奈的悲慟洋溢心頭,這應該是許多老兵
共同的心聲。

2009年9月24日 星期四

西瓜山上論英雄,中美合作內衣褲

記憶中的二空新村(下篇)

撰稿者:姜矢勤

診療所篇

在那個醫療不方便的年代,診療所就是我們的醫療褓姆,小到摔一跤、超級小刀割傷,大到發燒、吃壞東西、上吐下瀉等等,都要到診療所看病。記憶中,診療所有兩位醫師(施主任與歐陽醫官)及兩位護士阿姨(高秀瓊女士負責藥房發藥、趙媽媽負責打針、外傷換藥)及掛號阿姨(黃媽媽),他們幾位就搞定了二空絕大多數的病痛,二空的人們都極為尊敬他們,其他如衛教方面,他們也肩負了許多責任。

對我而言,更多了一份感激,國二的時候,由於沒錢補習,趙媽媽還請她的女兒(名字記不得了)利用晚上,每週兩次在診療所辦公室為我和葉啟平免費補習英文及數學,這些點點滴滴只能銘記在心,永恆的感念。

那是一個萬般困窘的年代,村裏的人只有大窮小窮之分,找不到一個有錢人。但拋開物質缺乏不談,大家似乎都活得很有希望、很有意義,彼此相互關心,都想盡力幫忙他人,更不想從幫忙他人上撈好處。

好懷念那一個純樸、善良的年代!

天主堂篇

50年代的天主教堂大門,開在仁和國小的東北角方向,每年聖誕節都用扁柏樹葉包紮牌坊,樹枝上掛滿了聖誕燈,夜晚來臨時,一閃一閃的,配上聖誕樂聲,真有感

覺。還記得董克愛神父用英語腔調加上外省(實在說不出像那一省的口音)腔調的問候及教堂上講道,別有一番趣味,每每他開著一部福斯的金龜車,經過我家門口,都會叫一聲「老三」(我們家三弟的簡稱),我總認為他是天主派來賜福和保護我們的,這種感覺在我心中珍藏多年,雖然董神父已經回到天主身邊幾十年了,這種想法一直沒變過。還記得每個星期天早上,彌撒完畢,董神父在教堂門口,與教友話家常,那種仁慈與平和的感覺至今難忘。

當然,這期間還有一位功不可沒的人物-司鐸魏章憲伯伯,他是一為溫文儒雅,脾氣修養都是一流的人,幾乎沒看他發過脾氣、罵過人,雖然我們有時候很頑皮,闖了一些小禍,惹他不高興,也只是不高興而已,絕不會疾言厲色罵人。神父有了他,不管是英文翻譯,或是拜訪教友,他都扮演了極重要的角色,對二空天主教的推展厥功至偉。這個階段,我們也領過美援物資─奶粉與麵粉,雖然我沒穿過用麵粉袋作成的內褲,據穿過的人講,的確一不小心就把『淨重20公斤』及『中美合作』字樣露在外頭,顯得十分滑稽!但從另一面看,在那些物質缺乏的歲月,還好有那些資源幫了我們,讓我們在艱苦的日子中茁壯成長。

國、高中期間,教堂裡的籃球場及乒乓球場,成了我們競技與宣洩精力的地方,另一個成長過程中不可抹滅的美好回憶,就是每週五晚上彌撒結束後的土風舞會,這一個階段認識了許多好朋友,到現在都還保持很密切的交往。像葉永青、陳新、秦儉樸、張建國、李艾榮、彭建華、鄭美芝、楊秀梅等等,有些不太記得名字了。那個階段,正值我們的青少年時期,教堂給予了我們正確的生活規範和思想,對我們的成長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仁和國小篇

仁和國小,是二空的最高學府,記憶中的圍牆,是由帶刺的鐵絲所圍成的,圍牆與運動場之間種植了許多樹薯,偶而藉著樹薯的掩護溜出圍牆,到外頭溜搭,後來不知道那來一票阿兵哥,協助學校修築了圍牆,大概是民國56、57年的光景,我還自告奮勇,去幫他們搬磚塊。還記得當時還有兩間幼稚園(一間是聖愛幼稚園、一間是二空幼稚園),當然除了部分沒讀過幼稚園的人外,大部分的人都是從這兩間畢業的,畢業時都會邀請自治會會長或是在村子裡官階較高的長官擔任特別來賓,頒發畢業證書及成績優良獎狀,他們也都穿著軍服來參加畢業典禮,那時我們對校級軍官是充滿了尊敬與嚮往。

我們47年次的人,應該是54年進入仁和國小,59年畢業的,當時的校長是吳慶麟先生,我們也很慶幸,一到六年級都是在同一班-忠班,中間沒有換過班,也因此同學的感情一直都維繫的很好,好像六年來的班長都是向敬鋁。還記得低年級是許玉鶯老師、中年級是丁啟祥老師、高年

級是陳石松老師。許老師是我們的啟蒙老師,教學認真又嚴格,我的注音符號及九九乘法表,就是在她板子下,恩威並濟,才背起來的,尤其是在禮拜六中午,一定要背完才能放學回家,有時候要背到下午一、兩點才勉強背完,老師也一直陪到全班背完才回家。丁老師是一位嚴肅又認真的老師,印象中很少笑,桌上一根短短的藤條,花許多時間與精力教我們寫書法,記憶中,他好像很喜歡吃鹹蛋,端午節時,我們也會送個鹹蛋給他。陳老師跟我們的互動較頻繁,也許是那時我們也長大了,印象最深刻的,應該是在體育方面的活動比較多,常常教我們打棒球、手球等運動,有時候會率隊到依仁國小比賽,還記得我們利用週末下午去過他家(在東門陸橋下)多次,師母也很熱心的招待我們。

小學階段,我們禮拜六下午,大部分都是在西瓜山渡過,西瓜山充滿了探險的氣氛,山不高,有一條小小的溪流過,山上有農夫種了許多農作物,記憶中有地瓜、花生、涼薯、楊桃、木瓜及芭樂,當然,我們時常『就地取材』,偷挖地瓜來烤,或者順手拔些水果打牙祭。那時候大家都沒錢,偶而向阿醜(許福來)他家要點地瓜,就去烤窯,口渴了,就喝溪水,或拔一點水果來吃,當然也有被發現的時候,那時就向四方逃竄,我不記得有人被逮到過(或許,農場主人只是裝模作樣,根本不想抓到我們)。西瓜山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重要的記憶,每次去,好像都有不同的發現,如果找一些我們那年代的人來聊聊,一定有許多趣事。

我們那時候在學校吃營養午餐,好像也是與美援有關,主要內容是把麥、胡蘿蔔、芹菜和一些豬肉煮在一起,然後一桶桶的搬到班上,在那個年代,已經是很高檔的食物了,往往老師會要求我們多吃一些,記得每次都是吃得很乾淨,那像現在還會剩很多吃不完。每週三下午三、四節,全校學生都要跳土風舞,大家圍成一圈,還規定要男生、女生手牽手一起跳,在那個羞澀的年代,我們都找一根草作連結,當然教室桌子也畫好中線,甚至用超級小刀將線劃成一條小溝,反正楚河漢界很清楚就是了。當年的教室屋頂由一片片灰色瓦片鋪成,天花板是由甘蔗板組成,有一些已破掉,懸在半空中,水泥地板也破了許多塊,每天早晨我們仍然很認真的打掃,掃地、擦玻璃、擦桌子,一樣都沒少也不敢摸魚,因為糾察隊會檢查,只要被登記了,就會倒大楣,總覺得那時候幹糾察隊是,一件很威風的事,通常都要功課比較好的、品德也要端正,才有機會擔任。

店鋪篇

記憶中,那個年代二空有四家冰店-熊家、蔡家、趙家、夏家,生意都好得不得了,最高級的是巧克力冰棒,就是牛奶冰做好後,再沾上一層巧克力,價錢也是最頂級的,好像一支要2塊5毛,我們沒錢,了不起才吃一支1元的酸梅冰或橘子冰,經常買一支冰,就會有人要PLAY一口,往往再輪到自己時,已剩不到半支。

麵店到是有好幾家,像是菜市場旁邊的梁媽媽、陳媽媽、唐媽媽等等,最高級的吃法,是先到菜市場豬肉攤買5元豬肝,再到陳媽媽家的麵店煮一碗小白菜湯麵,把豬肝微微的燙一下加在麵上。還有一絕就是就是吳家的大餅,直徑約450公分,切成十塊,裡面揉進了大量的蔥花,表皮香脆可口,再配上一根油條及豆漿,就是一頓豐富而美味的早餐。

至於賣文具的店,記憶中,應該有兩家比較大的,一家是長春百貨商店,另一家是四海文具店,那時候的學校用品,大概都在他們那裡採購。至於雜貨店,比較有名的應該是5路車總站的向家、十字路口的朱家及胡家,那時候我們總是羨慕家中開雜貨店的同學,因為他們時時刻刻都有糖果、點心(如蘋果麵包)吃,手頭也經常有花不完的零用錢,在我們那個年代,他們算是有錢人。西藥房,印象中有三、四家,歷史悠久及比較有名的應該是永安西藥房,小小的門面,幾乎什麼藥都有,除了發燒或者嚴重嘔吐,大多是到西藥房買成藥解決,因為如果是在晚上不管是梅醫官、金醫官或者高醫官,都要花許多錢看病,所以能撐到白天到診療所看病,才是上上之策。

工廠篇

其實,在那個年代,二空也有兩大工廠系統在運作。一是經由婦聯會協助成立的家庭織毛衣工廠,只是這些小型工廠分別在各個家庭,幾乎每一家都有一部織毛衣的機器,24小時不停工作,那時候所賺的酬勞,對那時代軍人待遇極低的年代,是一件重要的補貼,放眼看去,家中的小孩放學後就回家去幫忙挑毛線,這一份收入,有時比家中爸爸的薪水還要多;另一項屬於連鎖性的一條鞭企業,西村陳賓先生承攬亞航公司修護廢棄物料,經由分類,將可回收再利用的金屬及紙類等物資,轉賣給其他物料工廠,在當時這是一件高附加價值的行業。其餘不可回收轉賣的紙類,再轉運到何家澡堂,當作燃料燒鍋爐,供應熱水讓人洗澡,那時候去澡堂洗澡,對大多數人來說,是一件多麼奢侈而遙不可及的事。還有一個工廠,雖然不在二空,但對二空人而言,也是一件重要的經濟來源,那幾年,許多人會到位在仁和路的蒜頭工廠去切蒜頭,尤其是暑假期間,幾乎二空的學子都走路到那裏去賺錢貼補家用。在那個年代,只要有錢賺,就是一件快樂的事,大家都不辭勞苦,努力賺錢。

文康中心篇

看電影,在那個年代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二空的文康中心(就是現在的籃球場位置),靠東面有一個水泥做的大螢幕和舞台,前面是一大片草皮,晚上播放電影前,自治會就會提前廣播,我們也會儘早吃完晚飯,拿著小板凳,到草皮上搶位置,印象深刻的一部片叫作「儂本多情」,它的主題曲「夕陽西沉」到現在還常常被點唱。記得有時候,一些藝工隊的表演也在那舉辦,只要有表演活動,一定是全村的大事,也會造成高潮,霎那間,萬頭鑽動,賣棉花的、賣冰棒的叫賣聲穿雜其間。文康中心對當時的二空,是一個重要的聚會場所,也是我們小孩子殷殷期盼的快樂時光。

後記

文化必須有文字記載,才能形成與保留,二空新村這塊招牌,歷經了50多年,住在這裡的人們胼手胝足的耕耘,一代一代的傳承。記憶中,應該不只10~20個省份的人住在這一塊小小的土地上,從小我們就習慣聽懂好幾省的方言,這種彌足珍貴的經驗與經歷難能可貴,我們何其榮幸住在一起,更應該珍惜才是。預定999月新的眷村完成改建及交接,仁愛村也要拆除,到時候二空新村將成為歷史,如果不努力留下一些東西,將來對我們的下一代或新二空人,實在不好交代。但願這一群有心的人們,為二空歷史的延續,不辭辛勞的努力,能開花結果,在未來二空的歷史上留下美名,我們衷心的感激他們。

2009年9月23日 星期三

黃如龍藏品大展之1




二空一片月,千戶織機聲

回顧早年,眷村經濟普遍困窘,隨著第二代不斷誕生,更形拮倨。如何在軍中有限薪俸外,增加收入,刻不容緩。擔任多屆村長的鄭靜萍女士靈光一現,為大家開了一扇窗,她領導的婦女工作隊,積極向上級爭取補助,先後舉辦縫紉補習班、毛衣編織班、尼龍編織班….,積極遊說婦女同胞參加,甚至還免費提供布料,學成後,再輔導大家在自家客廳加工,『客廳即工廠』。鄭女士更身體力行,與其夫婿利用夜間,輪流加班編織,編織聲與兒女孜孜不倦的念書聲,譜成二空獨特的樂符。當年情景,更成了她家兒女共同的童年記憶(參見林少琳醫師「記憶中的二空求學歲月」一文)

明朝弘治年間,江南水鄉塘棲鎮,紡織業盛極一時,有詩為證:『水鄉一片月,萬戶織機聲』。把鏡頭轉到早年二空,每當夜深人靜,家家婦女為了幫老公分擔家累,不眠不休緊守編織機不放,真個是:『二空一片月,千戶織機聲』,這是許多稍有年紀的二空人共同的回憶,回憶中充滿無限酸甜苦辣,百味雜陳,再也分不出是甜蜜、心酸、感傷、感恩.

在台南市環保局工作的黃如龍,一遇到被人丟棄的二空文物,如獲至寶,即刻抱回家珍藏。他的蒐藏品中,有一具頗有份量的早年毛衣編織機(下圖,店小二),每看到這老玩意兒,黃如龍眼眶泛紅,不禁想起早年慈母邊編織,邊對他說:「娘不苦,娘多打一兩、小時,你們小孩讀書、吃飯都有了著落。」

黃媽媽的編織機早已遺失,阿龍從垃圾堆挖回的寶貝,總算填補了早年回憶的缺口,記憶不再只是虛無飄渺的幻象,從此摸得到,也看得到。

感謝鄭靜萍女士,大家心中永遠的林媽媽,是您帶大家走過困窘的歲月,是您在黑夜中替大家點燃燈火,只要心中有熱,嚴冬終將過去!

2009年9月22日 星期二

貧乏的滿足v.s.簡單的幸福


記憶中的二空新村(上篇)

撰稿者:姜矢勤

憶中,我家是在民國48年年底自大崗山搬至二空,當時我才一歲。至於搬家原因,應該是生活困苦,父親稍早在大崗山上與朋友合作種植木瓜,慘遭失敗,把退伍時所發給的生活補助金約450元及積蓄,全被朋友騙光,身無分文,輾轉的來到二空。

我對二空最早的印象,可追溯在我三、四歲時。當時我家就在菜市場左側第一排房子的後面,由父親向呂伯伯(名字記不得了,當時是在開麵店)借了一塊空地,找了一些木材,以最簡陋的方式蓋了一間房子。有一年,二空淹大水,水淹至床鋪,我迷糊中下床走到自治會逃難,父親那時是自治會的工友,才能到那裏躲過一劫。後來,父親在天主教堂旁邊找到一塊空地,也是以克難的方式蓋了一間小房子聊避風雨,所以從小時候,我就很羨慕住在眷房中的人們,小小心靈裏,我們活在凡間,他們活在天堂。

以下謹就記憶所及,雜記我對二空的片段印象:

自治會篇

50~60年代,自治會儼然是二空的政經文教中心,充滿了權威性,不論是重要會議、決策或政令宣達,甚至每天早上上學廣播及來電通知..等等,凡生活中的一切大小事,都依賴著自治會的幫忙,常常聽到廣播是找小孩,或叫小孩回家吃飯。記憶最深刻的是,每天早上何伯伯透過宏亮的鄉音,叫我們快快上學去,是二空獨有的貼切服務。現在回憶起來,真是既溫馨又感恩,想到這一切都已悄然消逝,惆悵與懷念之情油然而生。

自治會內,有一張比雙人床大兩倍多的木頭桌子,漆上了一層厚厚的深綠色亮光油漆,除了開會之外,凡大型海報製作與寫毛筆(尤其是過年寫春聯)等,用處可大了。平常桌上置放了一些報紙,種類不多,印象中,好像只有中華日報、青年戰士報..吧,在那個窮苦的年代,大部分家中都訂不起報紙,我們每週寫週記,都要先到自治會抄一份國內外大事,再騰到週記上,當然偶而來不及抄寫時,趁著四下無人,偷撕一些新聞,也是有的。幾年後,在會議室旁邊的小房間,設置了一間簡易的圖書館,好像押金是50元,那時對我而言,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猶記得向父親說明後,同意給了50元當押金(當時我們家每天大慨只有10元買菜),之後那段日子,我經常窩在「圖書館」裏,感覺中,自己就像在童話故事中渡過,也曾嚮往童話故事中的世界,住在充滿花草樹木的童話世界,成日與各種動物一起生活,對我而言,那段日子是童年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在不斷閱讀中,啟蒙了我對浩瀚知識、未知世界的好奇與追求!

謝謝二空的所有長輩,你們苦心設立的小小圖書館,滋潤了我們這些窮人家小孩的枯寂心靈,開啟了我們迎向廣闊世界的翅膀。

過不久,會議室的旁邊,成立了一間小小的郵局,10元即可開戶,記憶中,辦理業務的人員僅有一位,應該是住在仁和村前幾號的喬家大姊,一人掌管郵局全部業務,每一件事都必須用手寫或登載,其中辛酸,不是如今動輒藉助電腦的現代人可以想像的。郵局的開辦,對二空是一個新的里程碑,我也曾經在那兒開過戶頭,以及購買集郵用的郵票,更透過它,開始寄賀年片與寫信。

過年時的自治會最是精彩,張燈結綵,貼滿春聯,紅色綵帶佈滿辦公室與村子中的各個角落,糖果、瓜子也好像是無限制供應,任憑我們取用。

「患難見真情」,當我們舉家遷到二空,父親積蓄早已用盡,只有「阮囊羞澀」差堪可以形容。但依靠無數熱心的二空長輩的提攜,我們總算熬過了漫漫長夜。其中最讓我們銘感五內、難以圖報的至少有幾位,一是李明華會長,他常常找一些臨時工給父親,藉以增加我家收入,希望使我們的生活更好過一點。那時李會長家是賣衣服的,我們家真的是一窮二白,好幾次,父親連我的卡其布校服都買不起,有幾次還是先賒帳穿去上學,李會長知道我家狀況,甚至主動先送我穿,談都不談錢。其實,他那種急人之難的義氣,不僅對我家好,村上的人有急事,他也都會想盡辦法去協助解決。

另一位是鄭靜萍村長,我們都叫她「林媽媽」,小時的我,總覺得她不僅有學問,更洋溢熱心與愛心,村裡面發生任何事情,好像只要她出馬,必能順利解決,尤其碰到法律方面的問題,更非要請她幫忙不可。比較記憶深刻的是,當時她和人稱「余媽媽」的高秀瓊女士,都是婦聯會的主要人士,村裡面窮困的人遭遇急難,她們都設法爭取經費,協助渡過難關。也許還有許多幕後英雄在後面幫忙,但最熱心、最積極奔走的,首推「林媽媽」與「余媽媽」,她們就像二空的活菩薩,人間有難,她們這『雙媽組』非出面擺平不可,而只要她們出面,事情就搞定了。

遺憾的是,余媽媽在一次摔倒後,來不及搬住新大樓,悄悄走了,留給二空人無限懷念與感恩!但願林媽媽珍惜健康,繼續引導二空邁向另一個嶄新的年代!

在那個貧乏年代,只有過年才有許多糖果可以吃。小年夜,菜市場賣一整夜的菜,早期的菜市場屋頂,是灰色的瓦片,樑及支柱都是由粗細不同的竹子所組成,攤位也是竹子與木板所搭建。60年初,改建成水泥結構,攤位也變成水泥板塊。當菜市場停止營業後,我們常在攤位中間加上磚塊,當作乒乓球桌,大打乒乓球,就算設備簡陋無比,廝殺起來也是很激烈的。農曆年前幾天,市場就開始忙碌,不知道那來的人,越來越多,人氣鼎盛,連馬路上都排滿攤販,各式年貨都在晚間佈滿攤位上,我們這些喜歡熱鬧的小朋友,每每成群結黨,在市場攤位中放鞭炮,穿梭遊玩,直到精疲力盡才回家睡覺。

大年初一,我最深刻的記憶是,住在仁和村的應氏兄弟-來開、來仕(我的小學同學,也是老鄉),大清早從家中出發,沿著自治會前到西村尾的田國禎伯伯家拜年,一路上,逢人就說『恭禧!恭禧!』,中氣十足,毫不做作,一派天真自然,讓每一個遇到的人,心中都充滿喜悅與年氣,與現代人的冷漠及自衛心態截然不同,那真是讓人懷念的純真年代!

年初一,上午九、十點光景,空軍二供處或台南聯隊所組成的舞龍舞獅隊伍,長長的沿著大馬路舞動,鞭炮聲綿延不斷,又是另一個高潮。在那個消逝的年代,過年的熱鬧與意義,與現在截然不同。還有一事,也與二空人生活息息相關,空軍二供處(應該是車輛股吧)為便村民出入,每天都安排車輛,充當二空人的免費公共汽車,載大家去空軍醫院(那時位置在安平路)、上學或去台南市逛街等等。像我這樣窮苦人家的小孩,一年中最期待的快樂時光,是在大年初一,呼朋引伴,搭公車去南都戲院看一場電影,之後再到西門圓環吃一碗魚羹,同時滿足視覺及口腹之慾,渾身充滿幸福的感覺!不過,對我這樣窮苦人家的小孩,這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情,也只能選在大年初一發狠,好好犒賞自己!

隨著年齒漸增,經濟漸獲改善,看一場電影,吃一碗魚羹,再也不是奢侈的事,只是那種幸福、滿足的感覺,已經一逝不返了!

早年空軍二供處提供的公車長得很好玩,前面凸出一大截,成長筒狀,模樣又非長方形,兩側還有彈簧扣,引擎就裝置在裡面。如果跑太久,溫度過高,還要加加水降降溫,駕駛伯伯(都是經驗豐富的駕駛班長)開車的方式也很特別,他們總是要用力把左腳踩兩下踏板,第二下才將離合器踩到底,再將排擋先打入中間空檔後,再重複一次,將排檔打到一檔,而離合器往往都彈的很高,最敬佩的是每次都很準確,不會熄火,一邊還要招呼小朋友坐好不要動,以免摔倒。小時候簡直把他們當作偉人看待,也期望長大後會開車。讀空小的人應該很有經驗。(店小二注:沒錯,林慧懿小姐寫的『酸甜苦辣的童年憶往 』一文,就對二空的公車印象十分深刻。)

記憶中,自治會每年在先總統蔣公誕辰的日子,都會佈置廳堂,供村民去祝壽。說真的,我們也都抱著極虔誠的心情,去祝福蔣公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好像還發給大家一個紅色的壽桃。另外在雙十節或台灣光復節等一些重要的節日,自治會都會大大的佈置一番,除了張燈結綵之外,更將二空重要道路插滿國旗,村中各家的門口也會主動插上國旗,那些日子,全村旗海飛揚;煞是好看,那種對國家及國旗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畢竟這一面國旗是犧牲了多少先烈的性命才換來的,身為中華民國的國民不應該忘記才對。對那個年代的全體二空人而言,自治會扮演了極重要的角色

追憶那個貧乏卻充滿希望的年代

記憶中的二空求學歲月

林少琳

民國43年,正好我讀小學六年級時,我們由大同路的大林眷村搬到二空眷村,當時只有一個仁和村,若干年後由於人口眾多,眷村之範圍廣大,將一部份眷村畫分出仁愛村

來。小學六年級要考初中,當時我考上私立湖內中學,家父認為我小學之底子如再加強,應可考到較好的公立初中,要我再讀一次小學六年級,於是我在國小讀了兩次六年級,當時感到自己是留級生,很自卑,但是眷村子弟都奉父母的話為聖旨,只有服從的份。

由於機緣巧合,我遇到一位認真教學的施財源老師。當時我們這一班(六年信班)的水準參差不齊,老師常常用刻鋼版方式出一些課外算術題目,油印後拿出來幫助大家練習,以提昇數學(當時稱為算術)能力。平時他在教導大家寫毛筆字時,他常說寫毛筆字時不要貪快,看著字帖,了解每一點、每一直線、橫線在這個九宮格文字方塊中的位置,一筆一筆將毛筆字寫出來,因為字如其人,所以要我們好好練書法。他也要求大家每週寫作文,再親自批改,以加強大家的國文能力,就這樣,把我們的水準一點一滴的提升起來。那時候,升初中要經過聯考,當時只考國文和算術兩種科目,在第二次聯考時,我考上父親認為比較好的金城中學,金城中學靠近安平,在台南運河旁邊,由二空到金城中學的確有蠻長的一段路,我的小學同學有三位同學讀金城,其他兩位是楊志春和賈學華,另一位二空的同學是朱京華,印象中我們每天上學是乘交通車由二空到西門路,再走25~30分鐘到學校,每天約6:306:40出門,才可在8點前到校。當時二空的交通是靠台南客運的五路車作大眾運輸,路線由飛機場大門口開到二空眷村,二空眷村裡面有兩站,在二空繞一圈後,經大同路、健康路、南門路再到當時的中正路圓環繞一圈,再由中正路到西門路為止,在西門路暫停後,再延原路繞回來,約15-20分鐘一班,如果早上沒趕上第一班,上學便會遲到,所以在上學的時候許多男女學生都設法擠上這班車,早上第一班車是一天中最擁擠的一班車,爭先恐後的情形,也形成一個奇特的景觀。

我們是金城中學第一屆的學生,當時的校長是一位有經驗的教育家,名叫王瑞東,我記得在初三下學期,每週有一天,他親自給我們加上一堂數學課,有些幾何的題目,他寫在黑板上,問有沒有同學會?會的請舉手;由於沒人舉手,他便在幾何圖形上畫一個補助線,便將題目解開了,之後,用板擦將補助線擦掉,在另外的地方畫另一條補助線,又用另一種方式將這題解開了,常常一個題目有兩種到三種方式來解題,他都諄諄善誘地教導我們,聽說校長以前是台南一中的名數學老師,在他親自教導下,幾個月下來大家的數學程度提高不少。考高中時要考好幾科,除國文、數學、英文外,還有理化、歷史、地理等課程,家裏也付不起補習費去上補習班,當時也只有努力K書,也沒靠補習,就順利考進台南一中。

讀高中時,由於個子長高了,便自己騎腳踏車上下學,印象中二空和我走得較近的有好幾位台南一中的同學,包括郭蓉安、劉文蔚、賈景華、阮國樑等,在高中一年級到二年級上學期,功課還不是十分繁重時,染上打籃球的興趣,二空打籃球的十多位高中學生,在天主教堂的董克愛神父支持下,成立了一個籃球隊,當時興致很大,由於天主堂內之籃球場場地很小,大家常跑到二空附近的台糖公司的糖業實驗所中的籃球場去練球,也經常在放學後,約幾個好友跑到成功大學之籃球場及另一個天主教的百達學生宿舍的球場去打籃球,到高中二年級下學期時,學校的老師和我們分析,距離聯考雖然還有一年半,如不提早準備,屆時會來不及的。記得有一次在下課後,有一位熱心的老師和班上同學演講,題目是如何將時間好好分配來準備大專聯考,照他的講法,每次考試最好能讀三遍才會比較熟悉,這三遍之複習,宜先仔細讀一遍,第一次要瞭解又要熟記,花的時間較多,他鼓勵我們在筆記和書本上做各種記號,用不同顏色之色筆做記號,譬如三角形是重點,星形是很重要,驚嘆號是容易忘記之處等等,藉這些方法來加強記憶,以收到最大效果。因為升大學要經過大專聯考,我們幾位喜歡打球的同學覺得時間上似乎不太夠用,漸漸將精力用到書本上,高中三年級時,打球之興趣便暫放一邊,也很少打球,而集中精力在書本上,平時雖努力K書,到考段考時,總覺得好多地方還沒讀熟,當時經常在兩三個星期前便做一個讀書計畫,到後來仍然讀不完,在考試那一週常常會弄到晚上兩三點才睡。在讀書超過晚上11點時,肚子常會有飢餓之感,好在二空眷村的小吃攤及麵攤經常開到晚上12點甚至1點左右,肚子餓了就去吃碗麵,印象中大滷麵、陽春麵及許多麵食都不貴而且非常好吃,吃飽後又有精神K書下去,可多撐幾個鐘頭。

家父母由於家境並不富裕,晚上也是在下班後做打毛衣之副業來幫助家用,為了生活好一點,父母比我更晚睡,他倆輪班用一個小型織毛衣的機器來打毛衣,晚上媽媽先睡,爸爸繼續打到深夜,而第二天一大早輪到爸爸睡,媽媽則先起來弄早餐,我們兄弟幾人一起床吃了早餐便趕著上學。我在晚上很晚睡覺時,譬如偶而K書到晚上一點時,發現爸媽還在打毛衣,當時在二空眷村裡打毛衣的家庭很多,和我們同年齡的眷村子弟應該都有這個共同的記憶,大家都可感受到家長為了給我們下一代過較好的生活,非常辛苦的打拼。由於眷村房子太小,大部分家庭面積只有約15大小,全家都擠在一起,書桌只有一個,有些孩子拿了移動檯燈,利用小桌子小椅子或大些的椅子加一個小椅子便讀起書來,刻苦的環境並沒有限制到第二代的發展,目前在各行各業許多出人頭地及表現優異者之中,眷村子弟有相當多的比例。

在眷村的家長不論官階為何,大部分家長都鼓勵孩子上大學,如果家裏有一個孩子上私立大學,家庭之負擔便加重許多,當時有幾個公立大學可以免費就讀,譬如三軍官校、政戰學校及其他之軍校(如國防醫學院、理工學院、財務學校等)、師範大學、警官學校等學校,除免學費外,還有少許薪水發給學生,眷村子弟為減輕家長負擔,常會選擇進這些學校。另一個有興趣的現象便是大家都鼓勵讀國立大學,如果大專聯考放榜時,有某一子弟考上國立大學,譬如台大、清華、交大或政大等學校時,便會有親友買一串鞭炮到家裏來放,以表示恭賀之意,有時會聽到前方有鞭炮聲,一會兒右前方又有鞭炮聲,此起彼落,形成一個歡樂的現象。現在搬離眷村住在城市裡,已不復再聽到這種因為考上好大學鄰里互賀的放鞭炮的祝賀聲響,回憶往事,不勝留戀!二空改建已近尾聲,但願昔時鄰居安貧樂道,守望相助,互相鼓勵,努力求上進的精神常留,故寫此文以為記。